葆元畫派與海上畫派

時間：2013/9/9 18:57:23 文章來源：仲敬干　

創作中的夏葆元先生

    2013年7月26日，上海油畫雕塑院舉辦了“薪火相傳——夏葆元作品展（1968-1988）”。展覽匯集了夏葆元先生創作于上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的優秀作品，包括油畫、素描和水墨連環畫三個門類的80余件精品。其中包括由上海油畫雕塑院收藏的《部長與我》、《清貧——方志敏》等，許多作品都是首次對外公開展出。在公開展出期內，我去過三次，每一次面對夏先生的作品，都有不一樣的感懷；夏先生究竟是怎樣的一支畫筆，讓上海灘再次被攪動！

　　事實上，我一直認為上海對夏葆元先生是“不公”的，而夏先生卻沒有辜負上海！為什么這樣說呢？因我有一半的時間是從事與藝術相關的工作，這樣就經常在各地跑。在藝術界，我注意到，每當說到夏葆元時，幾乎沒有不佩服他在藝術上所取得的豐碩成果，沒有不知道上海的神筆圣手畫家夏葆元的。尤其是夏先生的造型藝術和輕柔相濟的素描藝術，業界中可以說是公認的一座高山，至今無人能及。在我看來，夏先生的素描基本特點就是：靜中取其神，由著線形的穿越，虛以委蛇；在明快節奏中，自然的帶出了點面的張力；精準、精妙、精靈，力透紙背，巧奪天工；這大至上就是大家感佩夏先生的原因了。

　　從我的角度看夏先生：我以為，夏先生清純、高潔的個性很難在物欲橫流的當下生存。首先，他是不會為幾斗米折腰一個人，其次是很不善于與圈外人交際，更不會去打理自己的所謂藝術指數。當然，他的名氣之所以還這么響亮，還能讓大家樹起大拇指，還能讓眾人口服心服；無疑是靠民間人傳人的土法輻射。由此來說，夏先生最適合生存的環境，應是在中國的魏晉時期！因為那個時期，是崇尚個性自由的最好時期。所謂“魏晉風度”嘛！

　　在夏先生的朋友圈中，我可能屬小子輩，但是我們的交情可以說是老朋友了。每每見到夏先生，話雖不多，但是他往往會直直的把心里想說的話，濃縮成幾句，一一的如實傾吐：或是師生軼事，或是文革舊聞，或是畫友情趣等，總之是奇事、糗事都可以聊聊。由于這層關系，我對夏先生的作品多多少少還有是點發言權的。單就技巧和繪畫語言來說，夏先生在洋派盈盈的上海仍至泱泱華夏也是自成一派的。他的作品無論是前期的精巧，還是后期的精致，都有他自己鮮明的個性特質；不像誰，不似誰，不占誰，是當然的“葆元畫派”?！拜嵩嬇伞痹谶@里提出來，也并不是孤立的，其基因早在劉海粟、顏文梁、孟光、俞云階等前輩那里就以種下了；后來花開夏葆元、陳逸飛、魏景山、陳丹青等；這樣子說，“葆元畫派”的成立，似乎就有譜了。

　　我一直在想：在絕大多數人的心中“海上畫派”的指向，往往是國畫方面的；事實上，油畫一直以來都是“海派”不可或缺的一支生力軍，百年前是這樣，現在仍然是這樣，但讓人不解的是常常被國畫藝術邊緣了，究其原因就是沒有頭面人物?，F在可不可以擬議“葆元畫派”來對等“海上畫派”呢？我以為夏先生是可以擔當的，因他有這個資質。事實上，就夏葆元的藝術風格、畫壇地位來講，無論多少年下來，只要有人說到、議到、聊到上海的油畫界，都無法跳過夏葆元這個名字的；無論將來上海的美術史、油畫史怎么寫、什么人來寫，甚至于陳逸飛傳、魏景山傳、陳丹青傳等傳奇傳記怎么寫，都無法避開夏葆元這個名字。如果你跳過夏葆元、避開夏葆元、繞道夏葆元，那么這個美術史、油畫史、傳奇傳記還有真實性么！同樣將來夏葆元的傳記也不能不傳他們，丟下誰都不真實。所以夏葆元的藝術形式、成就、情懷已與上海的美術歷程、背景深深的融為一體了。誰想剝離夏葆元與上海油畫藝術的發展、貢獻等關聯節點的作用，那注定是白費力氣的?！睹献印吩疲骸翱鬃映伞洞呵铩范鴣y臣賊子懼”。是否夏葆元先生也遇到這種情況了，我感覺好像有股力量在阻止其出來！

　　油畫藝術是外來藝術，說到畫派，外國可就熱鬧多了。比如：佛羅倫薩畫派的：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威尼斯畫派的：提香、喬爾喬內；巴洛克風格的：魯本斯、倫勃朗；巴比松畫派的：柯羅、米勒、盧梭；俄羅斯巡回畫派：列賓、列維坦；印象畫派的：馬奈、莫奈、德加、雷諾阿；后印象畫派的：梵高、塞尚、高更；巴黎畫派的：夏加爾；立體畫派的：畢加索、波拉克；野獸畫派的：馬蒂斯；表現派的：蒙克、諾爾德等。這些著名畫派的誕生，其背后都有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和偉大的城市去創造它、接納它，擁有它。而上海作為油畫藝術的重鎮，也是最早接觸油畫藝術這個外來品種的城市之一。發展至今，可謂名家倍出，但是仍然沒有任何名目、名義來詮釋上海的油畫境界，一直以來都是散兵游勇各畫各的畫。當然，上海不是沒有這樣的畫家，而是沒有人愿意啟動、激活那個按鈕罷了。

　　“葆元畫派”，只是我個人的一點感慨。雖然夏先生的作品在藝術市場上，還不像一些畫家那樣高得離譜。但是，你只有一提到夏葆元這個名字，那些高價位的畫家立刻就會敬重起來；這就是夏先生人格魅力和繪畫魅力之使然了，人家就是服氣夏葆元么！。然而，夏先生的作品究竟是擁有怎樣的藝術價值？半個多世紀來一直讓人惦記不忘呢？概括的說，夏先生的作品基本上包含了四個方面的內容：

　　一是筆觸：筆觸是夏先生作品的重要元素。在人物肖像畫上，夏先生的筆調往往以穩準和傳神來開局，爭取在精繪之前，基本出定勢、定型，然后再以緩慢的筆法，加以修飾，讓虛的虛到位，實的實到點。 因他的素描功底本來就好，在透視、光學、色彩關系上，自由轉換，該用筆時，一筆流過，一通百通；在無須用筆時，則又大膽的放任自然光，自然的透過來，使要表現的物像在光與影，明與暗，虛與實的投射下，輪廓分明，精神煥發，一目了然。比如《慰（孕）婦》《執扇女子》《北窗》等作品，都是自然而然的佳作，讓人過目不忘。

　　二是風格：關于風格，我個人認為夏先生的作品具有新古典主義的風格。油畫藝術是色彩、用光和技巧，同時還包含了藝術家的個性、激情和創作態度，所謂明心見性嘛。這樣由于夏先生具有高清的人格個性，而這種個性或多或少在創作時會情不自禁的生化開來；于是就產生了夏氏作品清幽、古雅的氛圍，并強調了自我感受和主觀感情的揮發。比如《清貧——方志敏》《部長與我》《孫中山倫敦蒙難記》（連環畫）《徐悲鴻往事錄》（連環畫）《冰大板的廚師》《民國女子》《讀信》等都有這種情愫的加入。如果我的解讀成立，那么新古典主義這個風格將是夏先生終身的印記。因為他的性格告訴我，創新技法也許會繼續探索下去，但是大方向的風格估計變化不會太大。事實上，一個成熟、定性的藝術家都是如此，比如徐悲鴻、程十發、吳冠中等大家，無論怎么變，其個人符號始終如一。

　　三是精神：精神是兩方面的，一方面是夏先生對作品精益求精的創作態度；二是追求也及是殉道精神。夏先生好像生來就是做藝術家的人，對自己的每一件作品都做到精雕細刻。反過來他對主題又不以為然，他主張自然而隨意地表現生活與客觀物象；注重情節化以及戲劇性的結構，注重現實生活的自我感受，注重情景狀態和進行直覺式的客觀再現與描繪；不在乎、不迎合、不強求上層以及某些人的審美需求。只在乎繪畫的獨立性精神和美學觀念，只在乎藝術。比如《黃河忿》《早起的女裁縫》《藝術家——周小燕》等都體現了這種獨立的思想和精神。

　　四是兼容：兼容，也是夏氏畫風的藝術主張，是其革新的重要途徑；他崇拜的藝術家徐悲鴻、林風眠等都是中西兼容（‘兼容’而不是‘合璧’）的有力推手，對繪畫革新的貢獻將永載史冊。所以夏先生的國畫《孫中山倫敦蒙難記》（連環畫）《徐悲鴻往事》（連環畫）《魯迅》等又將國畫創作推向了一個高度。記得在展覽現場，油畫藝術家周長江先生由衷的對我說：“夏老師大師也，他的這些連環畫（指，‘孫中山倫敦蒙難記’）都是館藏級的，精彩至極，這才是藝術，無人可比；國家應該收藏起來，國家應該收藏?！敝荛L江先生在上海乃至全國，也都是響當當的油畫藝術大家，他的評價應該是有代表性的。

　　好了，以上四點解讀，其實是相互依存的,也基本構成了“葆元畫派”的立場體系。我們說葆元、憶葆元、寫葆元，那是葆元先生在藝術創作的道路上，給我們留下了太多迷人的風景。要看風景，唯有走近風景了；走近時，我們才知“葆元畫派”是如此的精彩紛呈，如此的派頭十足。如是，“海上畫派”以后就有個伴了。

　　　　　　　　　　　　　　　2013年9月9日仲敬干草成于夏葆元“薪火相傳”展結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