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2/27 19:52:55 來源:中藝網(wǎng)
在古代中西文化交往過程中,除了顯而易見的絲綢、香料等物質(zhì)文明的雙向交流之外,精神文明的交流也持續(xù)不斷。精神文明的交流往往較物質(zhì)文明的交流緩慢,但一旦被另一方接受,其影響則更加深遠。
于闐與中原交流興于唐宋,數(shù)百年不綴
隋末唐初,地處西域的于闐一面向突厥稱臣納貢,一面向中原王朝遣使朝獻,而且在貞觀十三年(639年)遣子入侍于唐朝。
顯慶三年(658),唐朝擊敗西突厥,掌握了西域,并將原在西州境內(nèi)的安西都護府移至龜茲,下設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zhèn),于闐成為絲路南道最重要的軍政統(tǒng)治中心。
北宋初,于闐使臣、僧人先后數(shù)次入宋進貢。乾德四年(966),李圣天之子從德太子也入朝宋廷,翌年歸國,即位為王。自970年前后開始,信奉伊斯蘭教的疏勒黑汗王朝,東向進攻于闐,戰(zhàn)爭持續(xù)了三十余年,黑汗王朝終于在11世紀初占領(lǐng)了于闐,尉遲家族統(tǒng)治的于闐佛教王國至此最終滅亡。
官稱、里坊皆唐名
唐朝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它系統(tǒng)總結(jié)了漢魏以來的各項制度,形成一整套極為完善的律令制度。在文化方面,唐朝繼承了傳統(tǒng)文化,并且有選擇地吸收了外來文化的某些要素,使唐朝的文化表現(xiàn)出異彩紛呈的景象。
唐朝文化以極大的影響力向外傳播。人們常常只舉朝鮮、日本、越南受唐朝影響而形成的所謂東亞文化圈,事實上,許多歸屬于唐朝的西域政權(quán),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唐朝文化的影響。
中原文化對于闐的影響是多方面的,限于資料,我們主要從制度和佛教文化兩方面著眼。作為唐朝文化代表的律令制度,可以通過于闐的官制、行政和文書制度等方面看到其影響。
隨著羈縻府州的設立,唐朝的地方官制也隨之引入于闐?!缎绿茣肪硭娜隆兜乩碇尽妨b縻州條記:“唐興,初未暇于四夷,自太宗平突厥,西北諸蕃及蠻夷稍稍內(nèi)屬,即其部落列置州縣。其大者為都督府,以其首領(lǐng)為都督、刺史,皆得世襲?!?br>
與羈縻官制同行的是地方行政體制。和田當?shù)爻鐾恋奶拼鷿h文文書證明,當時于闐鄉(xiāng)里村坊制也隨著羈縻州制度引入于闐。從里坊名稱中可以明顯地看出,里坊名稱則均可以用漢文加以解釋,如“安仁”當取《論語》里仁第四“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之意;“善政”當取《尚書·虞書·大禹謨》“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意,均為告誡地方官人之語,表明它們可能最初就是用漢語命名的。
由此可知,于闐的鄉(xiāng)村里坊這套地方行政體制,應是隨著唐朝羈縻州制度在于闐建立而設立的。
簽押、鈐印皆唐制
唐《公式令》所規(guī)定的各種官文書格式,是唐朝律令制度的一種完美體現(xiàn)。在羈縻州的官制和行政體制確立以后,各級官府以及與唐朝鎮(zhèn)守軍之間的行政運作,必然要使用各種各樣的官文書。
和田當?shù)爻鐾恋臐h文文書中,就有一些當時行用的官文書實物。這些牒文的格式、用詞、署名、判案等,均與唐朝《公式令》規(guī)定的《牒式》相符。
唐朝官文書制度對于闐語文書的影響如何是我們更為關(guān)心的問題,這里,值得注意的是敦煌出土的于闐語文書。這件文書共81行,內(nèi)容是于闐王尉遲輸羅在天尊四年(970)正月九日寫給沙州歸義軍節(jié)度使曹元忠的一封信。
引人注目的是在這兩行文字的前面,寫有一個特大的漢文“敕”字,長寬相當于整整一行于闐文。為什么在于闐文書的紀年前面寫上一個特大的漢文“敕”?似乎令人不可思議。實際上,這是繼承了唐朝論事敕書的文書格式。
在這樣一封書信中,本不應當使用論事敕書的格式,估計此時的于闐王對于唐朝論事敕書“慰諭公卿,誡約臣下”的職能已不太清楚,只把它當作皇帝所發(fā)文書的一般格式來使用了。
唐朝鈐印制的影響并非僅限于闐,如吐魯番發(fā)現(xiàn)的一件用回鶻文寫的西州回鶻王國詔令文書上,也鈐有漢文“大福大回鶻國中書門下頡于迦思諸宰相之寶印”朱文方印。甚至1289年統(tǒng)治伊朗的伊利汗致法王的波斯文信函上,也鈐以漢文朱印。
除了上述官文書之外,于闐文的私文書也有一些受漢文文書影響的方面,如書信的開頭用語、契約文書的畫押等。
唐朝在制度上對于于闐的影響并不只限于政治方面,從現(xiàn)存的文書來看,于闐在經(jīng)濟制度上同樣受到唐朝的強烈影響,其中最明顯的標志是唐朝度量衡制的應用。
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的于闐文書記載,漢文度量衡單位的借用非常廣泛,加之斯坦因等人在和田地區(qū)所發(fā)現(xiàn)的大量唐朝錢幣,不難想見唐朝經(jīng)濟制度對于闐王國的影響。
和田出土的漢文文書表明,當時于闐王國的某些賦稅制大概也來自唐朝的規(guī)定,如《大歷三年典成銑牒》中所說的六城地區(qū)百姓納差科的情況,即與唐制相符。
中原佛教“反哺”于闐
自唐朝初年開始,隨著唐朝與于闐王國之間往來的密切,雙方之間的文化交流是豐富多彩的。
從印度、西域傳入中國的佛教,經(jīng)過幾百年的消化吸收,到隋唐時期開始形成為具有中國特征的中原佛教。
中原佛教進入于闐的一個明顯標志是漢寺的建立。開元十五年(727),往印度取經(jīng)的新羅僧人慧超回到龜茲,記載了于闐佛教的情況:于闐的龍興、開元兩寺,當是奉唐朝敕令建在城中的漢寺。中古時期的寺院,往往既是經(jīng)院哲學的研究中心,又是展現(xiàn)大眾俗文化的場所,漢寺在于闐的建立,必然對于闐王國的思想文化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于闐是西域佛教大國,一直是向中原傳播佛教的一大基地,特別是在大乘般若學說和華嚴思想的傳播上,猶為重要。然而,大概從武則天統(tǒng)治的末年開始,中原的佛教漸漸“倒流”到西域。漢譯佛典的傳入,必定對于闐佛教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哥舒翰在于闐接受儒家教育
唐代將領(lǐng)哥舒翰為突厥與于闐兩族的混血兒,其母為于闐王族。他很可能是在于闐長大成人的,他讀書學習的主要時間,當在于闐。
我們力圖把哥舒翰讀《左傳》《漢書》的地點放在于闐,是因為和田地區(qū)確實曾出土過一些儒家經(jīng)典和漢文古籍,如大谷探險隊曾在和田發(fā)現(xiàn)一件《尚書孔氏傳》的抄本殘片。斯坦因也曾在麻札塔格找到一件漢文古籍殘片,今考實為北齊劉晝所撰《劉子》禍福第四十八篇殘文。
以上幾個方面論證了唐宋時期中原文明對于闐王國的影響。僅僅從以上揭示的唐宋文化對于闐的影響來看,我們足以得出結(jié)論說,在伊斯蘭化以前的一段時期里,塔里木盆地的西域綠洲王國,應當是在以唐朝制度文化為主要特征的中國文化圈當中的。
滬公網(wǎng)安備 31010102006431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