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6/15 14:31:09 來源:美術報
齊白石 岱廟圖 113.5×48cm 紙本設色 北京市文物商店舊藏
岱廟位于山東泰安,是古代帝王供奉泰山神靈、舉行祭祀大典的場所。齊白石(1864—1957)一生“五出五歸”,游歷大半個中國,但從未登過泰山,也沒有到過山東。盡管如此,因為早年受明代畫家沈周(號石田)筆下“岱廟圖”的影響和啟發(fā),先后創(chuàng)作了多幅《岱廟圖》,如1925年、1926年、1932年,他曾為伊藤、季端、王瓚緒畫過《岱廟圖》,描繪的角度不盡相同,但構圖基本一致,反映了畫家心目中岱廟、泰山的意境和神韻。
齊白石最早畫《岱廟圖》不遲于1924年。據他為“厚青先生”所作的《岱廟圖》題識:“石田翁岱廟圖。前二十年見此圖,不將能事姑為仇,今朝顧影頭全頹,猶喜逢人說沈周。甲子二月,畫此圖第三回?!庇纱丝梢酝浦?,“甲子二月”為1924年,彼時,齊白石已第三次畫《岱廟圖》,而早在此20年前,他曾經觀賞過沈周所繪的“岱廟圖”。
1925年,齊白石為伊藤作《岱廟圖》(中國齊白石書畫院藏),則明確表示自己借鑒了沈周的圖式,只是將原作的正面改為了側面,以純水墨取代了原設色畫法。他在題識中寫道:“岱廟圖,側面。余嘗見石田翁所畫岱廟圖正面,余用其意擬作背面圖,此側面也。石田翁乃著色,余以墨為之。其名摹仿,實出余己意也。白石山翁并記。”該圖近景雙松造型偃蹇,中景岱廟僅畫廟門和院墻,遠景呈大結構而無細節(jié)的兩座山峰,狀似饅頭,巍然聳立。作品構圖簡約,水墨氤氳、不施皴筆、不著一色,別開新面、自成一格,凸顯了與沈周迥然不同的藝術意趣。1926年,齊白石為“季端四兄”作《岱廟圖》時,題識“石田翁岱廟圖。丙寅二月中,齊璜臨,奉季端四兄清論”,再度說明自己是臨摹沈周的同題材作品,反映出齊白石致敬前輩、潛心研摩名家名作的好學精神。該畫曾為著名作家夏衍收藏,后來捐贈給浙江省博物館。
1932年8月前后,齊白石為王纘緒作《四季山水十二條屏》,是其“衰年變法”后精心繪寫的山水巨制,被譽為齊白石傳世山水畫中的精品力作。其中有一屏《岱廟圖》(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題識“曾見石田翁有此圖。借山吟館主者”,同樣表示該作是由沈周的“岱廟圖”化境而來。該立軸畫面由大山、岱廟和松樹等構成,遠山呈典型的齊氏“高樁饅頭”,聳然直立,質感堅硬,輔以花青、赭紅兩色,渾厚滋潤。岱廟遮掩在兩棵松樹下邊,一座門樓、一圈院墻,墻內留出大片空白,究竟是氣勢恢宏的殿堂廊廡,還是郁色蔥蘢的參天古樹,引人遐想。
1936年,齊白石應王纘緒之邀赴四川游歷,留下了大量墨寶,其中包括折扇《岱廟圖》(四川博物院藏),左上端題跋:“湘綺師初入京師,求趙撝叔先生畫。趙畫岱廟圖,師三揖為謝。其畫尚藏王家。璜背臨,奉治園三弟正。”跋中提及的“治園三弟”,即王瓚緒。顯然,這一扇面是齊白石根據趙撝叔為王湘綺(王闿運,字壬秋,號湘綺,齊白石的老師)所繪的“岱廟圖”背臨而成,但構圖范式與他以前所作的《岱廟圖》異曲同工,并無二致。畫面上,兩株古松造型高古,筆墨爽利,岱廟的廟門和院墻以金石線條勾勒而出,圍墻涂以深紅色,給人以肅穆莊重之感。
作于上世紀40年代的《岱廟圖》(北京市文物商店舊藏),相較于前述數幅《岱廟圖》,畫面更為豐富,布局更為高妙。左側近景為兩株高大的古松,筆力雄健,枝干虬曲斜倚,疏朗峻拔,樹冠肆意舒展,蒼翠茂盛。中景的岱廟門樓和院墻呈褚紅色,勾勒簡潔柔和。其間一水兩岸,地施赭色、水波流暢、線條率意,巧妙地拉開了近景與中景的距離。遠景則以赭紅、花青兩色重筆抹出山峰,仍是獨創(chuàng)的“高樁饅頭”畫法,高聳陡峭,巋然而立,顏色自下而上,越發(fā)濃厚。整幅作品飽滿通透,毫無呆滯之意,用色沉著厚實,布局均衡和諧,充分顯現了齊白石獨特的繪畫語言,堪稱其成熟期寫意山水畫的扛鼎之作。該作在中國嘉德2019年拍賣中以3565萬元成交。
“世人只知我畫花鳥草蟲,不知我早年常畫山水。我構思一圖,力求超俗,不輕下筆……”1919年,齊白石定居北京后,山水畫追求“意境從心”,反對死板臨摹,他掃除凡格,堅持“用我家筆墨,寫我家山水”,運用獨特的構圖和概括的筆墨,最終形成了兼具雅俗共賞的平民情懷和清逸雅致的文人氣質的藝術風格。齊白石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岱廟圖》簡約稚拙,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他自己賦寫的詩句“胸中富丘壑,腕底有鬼神”所蘊含的筆墨意趣和審美精神。
(作者系上海市崇明區(qū)博物館副研究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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