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篆刻

圖1 黃士陵刻“書遠每題年”印

　　在2019年中國嘉德舉辦的“黃士陵篆刻名品及重要印譜”拍賣專場，一方“書遠每題年”壽山石印作（圖1）以218.5萬元高價落槌，受到廣泛關(guān)注。

圖2 《張遷碑》碑額文字

圖3 黃士陵篆刻“十萬卷書堂”

圖4 黃士陵1896年篆書“抱樸齋”

　　該印邊款曰：“務(wù)耘道兄屬刻唐句，仿漢蕩陰令張君表頌額字應(yīng)之，未識能得其腳汗氣與否也，黃士陵?！彼^“務(wù)耘”者，乃黃士陵摯友歐陽耘，此人資料不多，其字務(wù)耘、務(wù)蕓，號三神山游客、寅齋、朱沙硯主，1864年生人，卒年不詳。而“蕩陰令張君表頌額”，即是我們所熟知并俗稱的《張遷碑》。印文“書遠每題年”，出自唐代詩人李約《從軍行三首》，意為：從軍離家遙遠，寄一封家書要以月計算，故要注明寫信的年份，以免家人產(chǎn)生誤會。此語表達的是作者內(nèi)心的鄉(xiāng)愁之情。

　　黃士陵（1849—1909），字牧甫，又作穆甫、穆父，號倦叟、倦游窠主，別號黟山人、黟山病叟，安徽黟縣五都黃村人，為清末民初篆刻名家，創(chuàng)立“黟山派”。據(jù)資料記載，黃士陵為歐陽耘刻印逾百方，這方“書遠每題年”印，未署年款，從成熟的風(fēng)格判斷，應(yīng)刊于其中年以后。該印著錄于《黃牧甫印存》《黃牧甫印存十三集》《黟山人黃牧甫先生印存》《黃牧甫印譜》《黃牧甫印影》《黃牧甫篆刻印風(fēng)》《瓦存室舊藏黃牧甫印章》等多部印譜。

　　“書遠每題年”印的字形來源——仿《張遷碑》碑額文字，從藝術(shù)角度講，是這方印作的最大看點。我們不妨找來該碑碑額拓片（圖2）作以比較，看看黃士陵所言，是否得《張遷碑》額字之“腳汗氣”。

　　《張遷碑》碑額，原文為“漢故谷城長蕩陰令張君表頌”，其書體意在篆隸之間，字形扁方似漢印之繆篆，以隸書的直筆構(gòu)成主要框架，施篆意的曲筆裝飾其間，呈現(xiàn)出剛?cè)嵯酀?、雄強遒美之態(tài)。我們看到，碑額中并無“書遠每題年”這五個字，黃士陵卻抓住了碑額文字的特征和神韻，印中的“遠”“每”“題”三字，用筆方圓兼?zhèn)?，線條屈曲流走，仿佛是《張遷碑》碑額的遺字，深得其書體的精神氣質(zhì)。至于印文運構(gòu)的匠心之處，篆刻家徐正濂在《聽天閣讀印雜記》一文中做過細致入微的分析：“書”字橫畫的不一、“年”字橫畫的參差不齊、“題”字“頁”部第一橫的長出，都是經(jīng)過精心的算計，而表現(xiàn)得意趣橫生。就連“年”字下邊的空當，也是留得妙不可言，沒有這個空當，感覺就不那么蕩氣回腸。”這是專業(yè)的分析，且分析得相當?shù)轿弧?

　　擺脫鄧石如、吳讓之流派印的束縛，黃士陵獨辟蹊徑，從古器銘文中尋找資源，是他刻印逐漸走向成熟的標志。這種“印外求印”的篆刻創(chuàng)作理念，是隨著清中葉以來地下出土文物日益豐富，文人匯集、考證金石資料的風(fēng)氣漸盛所出現(xiàn)，趙之謙是這一理念的倡導(dǎo)者和開拓者。深受趙之謙影響的黃士陵，領(lǐng)悟到印外求印的天地廣闊，他廣泛汲取彝鼎、權(quán)量、詔版、泉幣、鏡銘以及古陶、石刻文字，并熔鑄到自己的印槽中去，使其篆刻煥然一新。如果說吳昌碩治印得“石味”雄厚古茂之氣，而黃士陵則主要求“金味”光潔秀勁之韻。黃士陵印作的可貴之處，在于汲取雖然博雜，但鐫刻出的風(fēng)格卻是統(tǒng)一的自家面貌。客觀地說，趙之謙用磚瓦、錢幣文字入印，雖然開辟了新面，但還顯得生硬、尚不夠成熟，融不進自己的風(fēng)格；黃士陵的擬古，則是相當成熟了，可謂爐火純青。

　　“書遠每題年”一印，不僅是黃士陵的名作，亦可謂是篆刻史上的不朽經(jīng)典。

　　黃士陵的篆刻（圖3）和書法（圖4）都在中國書法篆刻藝術(shù)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對后世影響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