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辟連環畫藝術在當代發展的新道路

——訪中國美術家協會連環畫藝委會主任李晨

　　 編者按

　　 從2010年初次發起，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已走過14個春秋。前不久，“新征程 新篇章——第八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在浙江寧波幫博物館開展，向公眾呈現架上連環畫的最新創作。從書本印刷和讀者手中，走向展陳空間的框架，連環畫藝術突破以往“小人書”的媒介形態，在閱讀方式和展現形式上發生巨大轉變。

　　 這樣的轉變對連環畫的創作提出何種新的要求？又在當今時代為這一藝術形式的繼承與發展發揮了什么作用？本報專訪中國美術家協會連環畫藝委會主任李晨，邀請其介紹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發展脈絡，概覽全國連環畫藝術發展態勢，展望連環畫在未來的發展潛力。

　　 記者：“架上”指架上繪畫。架上連環畫相比傳統的連環畫，是一種較新的事物，其組織與展出并無太多可以參考的樣本。自初次發起到現在，架上連環畫展覽經歷了怎樣的過程？

　　 李晨：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由中國美術家協會主辦，區別于以印刷為主的“小人書”，主要是以架上展出、適合展廳觀看的連環畫作品為主?，F在也是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的屆展。

　　 2010年，第一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以邀請展的形式，在中國美術館展出。馮遠、沈堯伊、戴敦邦、錢貴蓀、王弘力等28位全國著名連環畫家、油畫家和國畫家攜266幅作品應邀參展。這可以說是中國連環畫界實力和代表性兼具的強大團隊和陣容。展覽一經推出便在各界取得了良好反響。

　　 2012年，“第二屆架上連環畫·插圖邀請展”在中國美術館舉行。我和沈堯伊先生（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名譽主任、著名連環畫家）都認為，插圖與連環畫有時候只是幅數多和幅數少的區別，是在學術上沒有太大差異的“兄弟”。所以在舉辦第二屆展覽時，在連環畫之外，還特別邀請了插圖作品。

　　 2015年舉辦的第三屆架上連環畫展覽不僅是首次面向全國征稿，還特別確定了“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的主題。也就是從這屆開始，每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均會擬定一個主題。

　　 連環畫本身是講究敘事的，因此特別適合主題性創作，描繪時代發展進程。往后，第四屆主題為“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暨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第五屆主題為“講中國故事”，第六屆主題為“光輝歷程 紅色經典”，第七屆主題是“民族團結 同心筑夢”。一直到這次展出的第八屆，主題定為“新征程 新篇章”。

　　 回顧過往，明顯感知到，來稿一屆比一屆多?？梢哉f，連環畫作為“架上繪畫”走入展廳，以明確的定位構建了大眾對連環畫新的認知，以更大的尺幅同時滿足于展廳呈現和印刷出版，是連環畫的歷史性變革，打開了傳統連環畫創新發展的新思路和新方法，開辟了連環畫藝術當代發展的新道路。

　　 記者：4月15日，“新征程 新篇章——第八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在浙江寧波開幕。本屆展覽的整體情況如何？

　　 李晨：第八屆展覽采取征稿和專家推薦相結合的方式征集作品。在2023年7月面向全國公開征稿，同時通過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推薦作品，共收到投稿作品1364套，經初評和復評，最終評選出146套作品入選參展。展出作品以人物為主體，這些作品以現實主義為主，描繪了新時期以來全國各條戰線涌現的先進個人和先進集體的故事。

　　 本屆架上連環畫展覽，有不少名家參與展出，比如沈堯伊、胡博綜、杜大愷、劉巨德等觀眾熟知的連環畫大家。此外，水彩界的中國美協水彩畫藝委會副主任周剛、中國美術學院教授陳流，油畫界的中國美術學院教授封治國、何紅舟等一大批當代名家，也跨界參與了此次展覽。

　　 這是前所未有的。從他們的創作里，可以看出他們從兒時延續至今的對于連環畫的熱愛。創作連環畫，對于他們而言，也是“非常過癮”的。

　　 與此同時，展覽中還涌現出不少年輕人，尤其以90后為主。他們中有不少參與過多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有些人甚至成為現在高校里教授連環畫的專業教師。這無疑為連環畫的未來發展積攢了后備人才。

　　 從20世紀30年代到90年代，展覽中較大的年齡跨度豐富了展覽作品的多樣性。更為欣喜的是，年輕作者畫面中的“彷徨感”少了，對于現實主義的圖式把握得更為到位，逐步形成了成熟的面貌。

　　 記者：架上連環畫相比以往的連環畫，在創作和表達上，有何相同，又有何不同？當前的架上連環畫創作，是否存在不足？

　　 李晨：連環畫與國油版雕不同，不是以畫種或技法命名的藝術形式。因此，在以“架上”的形式放大尺幅后，連環畫恰恰像是一個綜合畫種，可以承載國油版雕，甚至是漆畫、陶瓷、剪紙、綜合材料乃至雕塑等，制作形式更為豐富。因此，架上連環畫展覽對畫種并不設限制，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其他畫種作者參與創作。

　　 當然，無論材料與形式如何變化，連環畫的敘事核心是不變的。連環畫有著自己的敘事語言和構圖模式，它的語言風格始終與獨幅作品有所區別。為了體現出這種區別，我們在架上連環畫展覽的征稿要求中，提出每套作品要包含6至8幅作品，以此強調架上連環畫在藝術語言上的開放性以及情境上的文學性、連續性。

　　 連環畫配文很重要。在投稿和展出中，我們都對作品的文字腳本作出了一定的要求。但展覽中文字腳本的問題仍比較嚴重，基本的語句通順準確、無錯別字、無事實性差錯還存在。這也給展覽組委會的評選和展出造成了困難。

　　 連環畫的評價體系是文圖對應，講究“圖即文，文即圖”。出版社出版連環畫圖書有專門的文字編輯、腳本編輯，不能因為是參加展覽，作者就對文字有所馬虎，一定要像對待畫面一樣，認真對待文字。這也是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近些年來一直在呼吁的。

　　 連環畫用畫面講故事，不僅追求單幅畫面的藝術性，還要求串聯畫面后，呈現故事起承轉合的文學性。然而，以宣傳主旋律為主的連環畫作品，常常遇到“新聞簡報”式的創作。這可以是一種表現形式，但不能成為普遍現象。講故事，讀者和觀眾希望看到人物背后的生活點滴和心路歷程，而不是框架式的人物簡介。

　　 架上連環畫展覽走過八屆，其中存在的問題連環畫藝委會并不回避，有一些問題還需要時間慢慢解決。站在這個時間節點，遙望第九屆、第十屆展覽，我們相信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和中國連環畫會越來越好。

　　 記者：連環畫與觀眾聯系十分緊密，喜愛連環畫藝術的“連友”群體遍布全國。當今媒介環境發生巨大變化，連環畫如何走進觀眾？在推動連環畫發展上，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做了哪些工作？

　　 李晨：在浙江寧波這個地方，涌現了以賀友直、華三川、沈堯伊等為代表的一大批連環畫大家。第八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選在寧波舉辦，也有著特殊的紀念意義。因此，展覽還特別呈現了往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的介紹和諸多連環畫大家的簡介。我們希望觀眾來看連環畫展覽，不僅僅看到墻上掛的畫，還有更深層次的內容。

　　 從第一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到第七屆，我們這些人懷著對連環畫的熱情，在全國進行了50余場巡展。接下來，我們還會與之前一樣，啟動第八屆全國架上連環畫展覽的巡展工作，讓更多觀眾接觸連環畫藝術。

　　 而更為值得慶幸的是，據我了解，當前連環畫的作者隊伍，比20世紀七八十年代連環畫正火熱時期的還要多，而且基本遍布全國。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也一直積極尋求機遇，希望與各省美協配合，成立各自的連環畫藝委會，把作者隊伍集中，開展相應的活動。目前，黑龍江、青海等多個省份已建立連環畫相關的藝委會，也開展了一系列連環畫展覽活動。

　　 與此同時，我們也在積極探索，讓連環畫在當今社會發揮更多的作用和價值。比如，近些年來，人民日報社文藝部與中國美協合作，在《人民日報》副刊美術版上推出了“微連環畫”形式的“脫貧故事繪”“科技群英繪”等系列，引發廣泛的社會關注，收獲各界好評。在帶領“脫貧故事繪”系列的架上連

　　 環畫原作在全國巡展過程中，我們還特別注意到，總有許多孩子在作品前閱讀文字，欣賞畫面?？梢?，連環畫依舊有著廣泛的受眾群。

　　 前不久，中國美協啟動實施了“中國美術家協會新時代青年美術人才培養計劃——兒童圖畫書創作100”項目（2024）。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作為承辦單位之一參與其中。這個項目的目的是鼓勵廣大青年美術家參與原創兒童圖畫書創作，促進中國原創兒童圖畫書創作質量的提升等。

　　 兒童圖畫書與連環畫關系緊密。如果說較為復雜的連環畫作品需要達到一定年齡才能欣賞，那么推出一批優質兒童圖畫書，培養3至12歲兒童的閱讀習慣，就有可能形成青少年兒童的圖文閱讀鏈，為連環畫的未來培養受眾。而連環畫的受眾，也一定是當下和未來的年輕人。

　　 記者：第十四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開展在即。您希望在展覽中看到怎樣的連環畫作品？

　　 李晨：第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中，連環畫的表現很亮眼。黑龍江作者沈璐的《馬克思》獲銀獎，遼寧作者李非的《我的姐姐》獲銅獎。

　　 這可能與敘事的回歸有關。有段時間，人們在創作中，仿佛有意弱化繪畫的敘事性，以求增加畫面的莊重肅穆。慢慢地，繪畫的敘事性漸行漸遠了。

　　 而隨著社會發展，人們注意到，美術創作仍需要敘事性的存在。所以，當在全國美展中看到敘事性很強的作品，都很欣喜。

　　 就我個人而言，在即將到來的第十四屆全國美展中，我還是希望看到能表現當今時代風貌，在圖式上可以為連環畫創作起到標桿作用的作品?？傊?，包括我在內的觀眾群體，一定是期待著好作品的出現。

　　 藝術家簡介

　　 李晨，1963年生，現任魯迅美術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遼寧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連環畫藝術委員會主任，國家重大題材美術創作藝委會委員，中國美術館專家評審委員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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