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與子之十九（油畫）　1995年　閆平
中國美術館藏

　　在人類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每個民族都創(chuàng)造了屬于自己的文明，它們以不同的軌跡創(chuàng)造著一個又一個文化高峰。繪畫在這燦爛的文化中有著特殊的意義和特有的表達方式，以圖像語言記錄著時代的豐富多彩，作為一種旁證和詩歌、音樂、戲劇等藝術形式一起見證歷史的變遷和更迭。

　　縱觀東西方美術史，兒童形象一直貫穿于藝術作品中，在西方中世紀繪畫中，兒童形象常常以圣母懷中圣子的形象出現(xiàn)在圣像畫中，但這一時期的圣子更像是成年人的等比縮小版。15世紀意大利文藝復興，人們的思想開始覺醒，繪畫主題不再僅僅是贊美上帝、表現(xiàn)上帝，而是將普通人的情感表現(xiàn)在繪畫中，開始描繪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物。如魯本斯創(chuàng)作于1618年的布面油畫作品《小孩頭像》，將稚嫩幼童的形象與其紅撲撲的臉蛋體現(xiàn)在畫面中，這純粹是世俗的場景。

　　相較于西方繪畫史中兒童形象從神圣到世俗的轉(zhuǎn)變，中國繪畫中的兒童形象則始終是世俗生活的體現(xiàn)。從古代壁畫中縮小的“成人形象”到唐宋以后天真可愛的描繪，再到傳統(tǒng)年畫里對現(xiàn)實中兒童的表現(xiàn)。古往今來，中國人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兒童形象的描繪與想象的熱情。如中國古代繪畫中，唐代《雙童圖》、宋代的《嬰戲圖》，或從宋代延續(xù)到今日的《百子圖》均飽含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兒童形象以單純、本真、生命的啟示、對未來的期許，成為最容易打動觀眾情感、引發(fā)共鳴的題材之一。

　　20世紀初，中國美術作品中的兒童形象是以中國畫、版畫、工藝品等藝術形式呈現(xiàn)的，直至民國時期，國外留學歸來的藝術家?guī)砹宋鞣降挠彤嫞⒃谥袊蟮?，影響了很多本土的藝術家，在近百年的歷史進程中愈加豐富了中國的藝術形式，也創(chuàng)造了更多的兒童題材作品，同時這些藝術作品無形中也起到記錄時代變遷和歲月更迭的作用。

　　20世紀20年代開始，中國油畫家與時代結下了不解之緣，他們走出畫室，到條件艱險、動蕩的斗爭生活中畫貧苦的人民、英勇作戰(zhàn)的戰(zhàn)士。畫家馮法祀通過孩子憂郁的眼神和樸素的衣服，傳遞出小男孩憂傷的神態(tài)，來揭示動蕩不安的社會背景下底層兒童的生活狀態(tài)?！读骼藘骸肥钱嫾覍O宗慰1939年創(chuàng)作的油畫，畫面是一個流浪的兒童，穿著破舊的長衫，表情呆滯地坐著，手里拿著乞討來的食物，整個畫面沉重悲傷。苦難生活是這個時期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主題。通過以上作品，我們發(fā)現(xiàn)在藝術中，苦難兒童形象的出現(xiàn)，一方面是當時時代的真實寫照，一方面藝術家也借由兒童形象來傳達他們的藝術訴求。

　　新中國成立后，兒童形象洋溢著新社會的新氣象。兒童的天真爛漫與革命浪漫主義的情懷相契合，象征了新時期再造山河的豪情。如列陽1954年創(chuàng)作的《行軍途中》，畫面的中心是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在給解放軍叔叔跳舞，士兵們圍坐一周鼓掌歡笑，畫面的右側老鄉(xiāng)在和子弟兵親切地交談，這幅作品傳遞出新中國人民與子弟兵親如一家的火熱感情以及新時代給大家?guī)淼男腋８小?

　　改革開放后，作品的主題多轉(zhuǎn)為對現(xiàn)實生活的描寫，強調(diào)人性與真實。因此，在對兒童形象的表現(xiàn)中，盡管仍有革命歷史題材的描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數(shù)量驟減。以日常生活的母子、祖孫為主題，通過兒童的嬉戲、學習，表達人間樸素情感的家庭兒童類作品日益增多，這在整個上世紀80年代是最為突出的表現(xiàn)。

　　這一時期，表現(xiàn)兒童形象的作品一方面描繪兒童純真的本身，另一方面藝術家賦予作為個體兒童更多的自我思考。這些油畫上的改變是藝術家思維覺醒的結果，同時也預示了中國油畫在進入當代之后，兒童形象在表現(xiàn)形式、藝術語言和個人風格上的全面轉(zhuǎn)變。

　　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藝術家對繪畫個性化語言和探索的深入，兒童形象的表現(xiàn)方式變得豐富多彩、形式不一，形成了“新寫實主義”等藝術風格。閆平持續(xù)創(chuàng)作的《母與子》系列油畫作品里，通過一位母親的視角，讓藝術家聚焦于日常生活中的親子關系。她由這種最本源的個人經(jīng)驗出發(fā)，抒發(fā)人間真、善、美和母子之間的真情實感。

　　在知識大爆炸的時代洪流中，科學技術不斷發(fā)展更迭，各國文化交流越來越頻繁，衍生出很多非主流文化，被年輕一代人所接受并融入到社會各個方面。其中動漫卡通形象是當代藝術家呈現(xiàn)最多的主題之一。卡通動漫文化的風行，引領了全國范圍的“卡通”風潮，卡通綜合語言以其強烈的圖像識別性和趣味性、充滿童話式的純美與隱喻在當代油畫中形成了非常重要的藝術形式。隨著現(xiàn)代社會物質(zhì)化進程的加速以及流行文化和商業(yè)文化的深入擴張，卡通繪畫中的兒童形象越來越走向夸張的變形和奇妙的幻想，同時，形象的浪漫、可愛、懷舊與憂傷、荒誕等并置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和心理反差，在虛擬化的視覺中保持了一種平衡。

　　在中國當代油畫發(fā)展過程中，兒童形象充滿對現(xiàn)實世界的敘述和隱喻，作品不可避免地帶有時代的烙印，成為大歷史的旁證，兒童形象作為獨立題材元素出現(xiàn)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將孩童的天真、可愛、稚嫩的形象，與大時代背景緊密結合，形成觀者與畫面之間互動與錯落的時空關系。藝術家通過兒童的視角，去反映時代與個體以及整個社會的關系，用藝術語言傳達畫家對整個時代的思索和敘述，形成可愛的形象與畫面趣味，抒發(fā)出對友愛、向上、美好的和諧社會的呼喚。自改革開放以來，多樣化文化在繪畫藝術方面呈現(xiàn)了不同形式，繪畫又回到其應有的表現(xiàn)方式和敘事語言之中，擺脫了傳統(tǒng)敘事風格，更加注重藝術家情感的表現(xiàn)及生活體驗。

　　（作者系中國美術館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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