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書天國祭心香

時間：2008/7/6 12:06:02 文章來源：美術(shù)報　記者蔡樹農(nóng)　

    《天國書信四十九札》——寄給汶川大地震遇難者的信 

　　同懷網(wǎng)于地震第一時間建立的“汶川大地震紀念館（www.lifeall.cn）”中國民間網(wǎng)友開始留言的時候，一個書法家，一個江蘇籍的旅京書法家朱永靈無聲地拿起了手中的毛筆，他不知道就在他決定用書法的形式抄寫虛擬世界中一個接一個鏈接起來的“字林”時，另一個屬于他也屬于他者的紀念“碑林”悄然映現(xiàn)。 

　　他的想法立馬得到中央美院人文學院院長尹吉男、人文學院副院長李軍的首肯，他們主動聯(lián)手為朱永靈制定了《天國書信四十九札》——寄給汶川大地震遇難者的信的策劃方案。 

　　“這是一件在特殊時間、為特殊場合的人們所作的特殊工作?！?nbsp;

　　“面對特殊意義的死亡，我們沒有什么創(chuàng)造性，只是想重新建立與古老的東方文化的聯(lián)系，把千萬封書信寄往天國。我們能讓大家知道的就是：中國眾多的民間網(wǎng)友在這七七四十九天之中都寫了什么，將要寫些什么?！?nbsp;

　　朱永靈準備了充足的筆和紙和墨汁和牛奶和面包，空房獨守，用小楷和隸書日日抄寫著“訪客”的詩文，除了日常事務，一天平均工作七八小時，一天寫禿一支筆，一天抄錄約5000至6000字。他以抄經(jīng)般的虔誠夜以繼日地工作，整整42天的不間斷工作讓他消瘦了10多斤?！皽p肥”，他吐出這兩字的時候，臉上掛滿了憨態(tài)；“感動”，他吐出這兩字的時候，對中國民間網(wǎng)友不脛而走的哲理真言無以復加地崇拜。朱永靈的氣質(zhì)里有一種佛性的存在，他的書法的氣質(zhì)里同樣流淌佛性的水波，所以，選擇朱永靈或朱永靈選擇“書祭”可能就是佛意：“也許在人們的誦讀之中，聲聞于天，達于靈魂。毛澤東的‘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的詩句，在此時更為清新，不止是文學的浪漫。我們也相信在大地震中遠逝的人們正漫游在天國之中?！?nbsp;

　　朱永靈“天國書信”成為一顆祭星為汶川死難者祈禱。走進北京朝陽大山子798藝術(shù)區(qū)梯空間6月23至6月29日的“天國書信”展場，所有參觀者都變成祈禱者，這7天，觀眾一邊閱讀“書信”，一邊現(xiàn)場留言。6月29日下午2時28分，四十九札“書信”從展板取下，以放氣球的形式送抵亡靈所在的天國，徐冰、尹吉男、李軍、劉濤、唐吟方、張建平、鄒靜之、孟祿丁、西川、車前子、熊廣琴、車蒂麟以及媒體記者等陪同朱永靈“送信”，然后，所有在場的“送信者”一起點燃“書信”（包括觀眾留言）放在特制的印有“書祭”字樣的7只青花瓷罐里焚化。托裱過的“書信”燃燒速度較慢，吻合“送信者”的情緒，些許微風飄起片狀的紙灰于空中沉思，落地的余溫未消的灰燼清晰著字字墨跡，祭奠的形式此時此地變得不可或缺與神圣，大家心有靈犀地認真工作。防范用的滅火機蹲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內(nèi)心”裝滿“淚水”。

    “借我以雙翅兮，飛往川北；川北不忍睹兮，只有痛哭。助我以神力兮，救我同胞；同胞傷亡慘兮，永不能忘。山蒼蒼，天茫茫，廢墟中，有國殤。愿逝者安息，生者平安?！?nbsp;

　　近20萬文字的“書信”停靈在中國傳統(tǒng)喪葬習俗“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里，焚燒文本的行為同樣遵循了中國傳統(tǒng)喪葬禮儀中的“送庫”（焚毀“紙活”和稱作“疏”的薦亡文書）的習俗。在傳統(tǒng)中國人看來，紀念文本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到達亡靈和神佛。2009年5月12日地震周年祭日，儲藏“碑文”殘灰的7只青花瓷罐將送至汶川大地震震中汶川縣城擇地封埋?！短靽鴷潘氖旁凡邉澐桨柑崾荆骸罢椆ぷ髟噲D證明，作為傳統(tǒng)藝術(shù)形式的書法完全可以在一個后現(xiàn)代社會中承擔應有的社會功能，成為當代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一種歷久彌新的創(chuàng)造性源泉。整項工作還試圖證明，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遺產(chǎn)和民俗活動同樣蘊含著極大的潛力，能為當代藝術(shù)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提供深厚的本土思想框架和精神文脈。通過7周時間內(nèi)持續(xù)不斷地從事苦行僧般的‘抄碑’活動，整項工作也構(gòu)成了對于藝術(shù)家（書法家）之個人意志、精神乃至身體承受力的一項趨于極限的考驗。尤其是最后讓所有艱辛努力都付之一炬的‘焚燒’行為，更是對我們現(xiàn)有關(guān)于藝術(shù)作品之意義的基本觀念形成了根本性的挑戰(zhàn)?！?nbsp;

　　6月29日下午，穿黑色T恤的朱永靈的“焚書”行為，將“天國書信”的書法意義瞬間蝶化成社會意義的一次文化沖鋒，其行為非常和諧自然地發(fā)生，而它的主題卻是一次人類巨大災難的地震事件。當影像的力量把地震災難的悲壯淋漓盡致地投入到公眾視野，繪畫的處境多少有點尷尬；當文字的力量在擁有書法的上乘傳達時，“天國書信”的不凡便是必然。而朱永靈的意義表明傳統(tǒng)書家完全可以把脈現(xiàn)代藝術(shù)，現(xiàn)代藝術(shù)精神性的東西正與書法的本質(zhì)相契合。繪畫難以描述的在書法可能根本就不是問題。另外，“天國書信”的特色是徹底保留了書法文本的閱讀方式，只有閱讀才能體驗“天國書信”的震撼。 

　　6月29日晚餐，為朱永靈“壓累”的朋友讓他喝白酒，因為是祭祀的需要；他讓大家一起喝，因為“天國書信”的抄寫者是他，但送信者不止他一人。 

　　我們一起做中國人，一起寫信、抄信、送信、燒信、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