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物瑣記——所幸身處大時代

時間：2013/8/2 6:18:46 文章來源：張振宇　

　　余舊日寫畫，少及古物在于識其人寡，下筆前慮足了讀友受懷，故舊畫少書。

　　而余最愛古畫，有因其多沉華，亦拒俗糙，人懷擁愈久，愈惡世俗，過日便有了風輕能香的不寂之看。

　　風輕是詩意的感受，人能心靜便覺微風徐來。非企盼其舒拂肌膚，乃要其撩于心田，人感受世間美好的心情旋即展開。非嗅而感的暗香就此彌漫，此刻人會遐想，會長思，獨處長伴的寂寥會遁之無影。

　　本篇推兩幅古畫，一為明代山水巨人周臣畫的巨幅山水人物神品《再望一眼妻與舍》（絹本）；一為清代人像大家華冠畫周臣的山水人物神品《東村先生納涼圖》（絹本）。

　　周臣（1460-1535），字舜卿，號東村，吳（今江蘇蘇州）人。擅長山水、人物，因?qū)Ρ?、南兩宋院體畫的臨摹下過苦功夫，所作山水筆力沉雄、華滋，頗具宋人院體面目又夾文人畫一格，與明初風靡畫壇的“浙派”創(chuàng)始人戴進（1388-1462）在明代山水畫的貢獻上難分伯仲，培養(yǎng)出“明四家”中的唐寅（1470-1523，字伯虎，號六如居士）、仇英（約1498-1552，字實父，號十洲）倆大家（另倆為沈周和文征明）。世人皆知“青出于藍勝于藍”一語，唐、仇雖盛名于世，但他倆這一青在師傅這一藍面前卻搶不贏半點光芒。大家去把倆徒存于海內(nèi)外各大博物館的藏珍和師傅這張比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周臣本幅以山水畫的概論名應曰《秋山行旅圖》。畫家有意沒讓設色的的筆墨敷就崇山峻嶺，這就使林寒添意，秋之景即時油生于讀者之前。很多時候水墨山水畫格高之妙就妙在這里——物華不在蔥郁綠油在于結境，能把讀者的心深深引入畫中造境就要造出肅穆的氛圍來。

　　畫中最感人的是畫中主角那深情眺望的雙眼，謂其看風景無錯，但謂其看愛侶和生息相關的家方更人文維系。致以《再望一眼妻與舍》之名，把畫中主人公謀求功名將一去不知何日是歸途的離愁與不舍留與我等之心，教我們從此珍視愛人與家可好？

　　前朝的周臣是了不起的一代巨人，到了清朝的乾隆年間，一代人像大家的華冠（1740-約1822，字慶吉，號吉崖，江蘇無錫人）也就有了恭恭敬敬繪其尊顏的成稿。華冠在《東村先生納涼圖》中是這么題記的：余游金陵，紅鵝館中見有曾波臣所繪周東村先生玉照。忽忽廿有七年，今追憶舊游，復寫其貌以記之。無錫華冠。

　　曾波臣即曾鯨（1568-1650），字波臣，福建莆田人，晚明著名的肖像圣手。史記其一生游走江浙一帶為人寫真（即畫像）。在沒有相機的古代，曾鯨的畫像水準有獲“如鏡取影，儼然如生”之譽。又因門徒多而形成丹青門里“波臣派”一支。華冠在畫中寫明其對周臣之傳寫有依曾鯨畫的周臣，雖說曾鯨降生時周臣已仙去三十余載，就算隔個大幾十年，這點時間對于一個著名人物對后世的影響顯然是不足亂形的。

　　讀《東村先生納涼圖》最有意思的是對周臣身后那位站立人士的身份揣測。此生隨主笑看前方，卻滑稽憨逗不隨平常，多有唐寅玩世不恭的如實寫照。故此我斷定此君乃唐寅無疑。事實中周臣只比唐寅大10歲，但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某種加工是少不了的。相信畫家在創(chuàng)作時就想：老師嘛，就把他畫老點又何妨。唐寅的“唐伯虎點秋香”之傳是四百多年來中國民間的精神之寶。古往今來誰不想有唐伯虎那些才情和機智，秋香活到今天都幾百歲了，但當下男子我想不少還把她思幻為夢中情人。我此刻就大膽承認自己就是一個。大歷史學家顧頡剛（1893-1980）先生就有“古史是層累地造成”的學說。任何人所掌握的史實無論是真的還是傳成真的，只要有益于自身正確、健康的人生觀，自己如何去接受都沒有錯。我在18歲前從來沒想過我是一個讀書人，但我走入社會后我要求自己要做一個讀書人。自知把書讀到位了，輕浮或怪誕的言行就不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我懂得了知識是文化的基礎而相信科學，不拜鬼神拒絕一切神秘主義。成長中我更懂得了個人有強大的內(nèi)心在于具有崇尚科學的世界觀和敢于正視自身的缺失。當明白花無百日好后就更不懼困難于眼前的重疊而有了孤身走我路的豪情。“好死不如賴活”是句俗話，但道明了在人間比在天堂好。存在，就代表著還有機會；沉淪，那多是意志薄弱者的結果。

　　本文因提及曾鯨，干脆我把其畫的一張集山水、人物、書法的神品《流觴曲水蘭亭圖》也掛出讓大家品讀。

　　此圖有三個極致，有心修學之人若細細品讀定受益匪淺。

　　一、小尺幅大境界的構成。扇面不過咫尺，要把蘭亭集會的盛況裝在里面，寫景寫人務達序說，這很考驗繪者對山水、人物、林木的刻寫根基，這一點曾鯨做得相當完美。

　　二、小尺幅寫盡人物于里傳神的動態(tài)表達。永和（東晉皇帝司馬聃的年號，自公元345-356共12年）九年（353）王羲之（303-361，漢族，自古有書圣之稱的東晉書法家）和謝安（320-385，東晉名士、宰相，領8萬兵力打敗前秦號稱百萬大軍的“淝水之戰(zhàn)”東晉總指揮官）等一眾當時朝中的牛人在山中飲酒作樂，以漆杯盛酒置于特制的水道中漂流，酒杯停于安坐水道邊的哪一位，哪一位就酒盡而賦詩。曾鯨把故事中的群賢、書童和流觴曲水的情形可謂繪得入木三分。

　　三、蠅頭小楷把《蘭亭序》全文錄入畫中。古人做學問的根基深淺朋友們認真看一下那楷書的結體自曉得什么叫汗顏。人服人會促進自己進步，對于曾鯨來說，《蘭亭序》的作者亦是古人，沒有滿心嘆服那優(yōu)美的篇章和人文軼事是繪不成這咫尺大畫的。

　　振宇以這樣的形式去介紹3張古代的上品，古畫是不是好多故事、好好玩？畫里話外朋友們還是有些收受吧？

　　作文辛苦，但我高興于為大家在做自己高興做的事。耕耘并不值得去炫耀，在這個大時代中我只為活得盡情而已。

　　本篇因時間和精力實在不濟，音樂部分缺稿一期，望朋友們諒解!

　　　　　　　　　　　　　　　　　盧德卿之子張振宇2013.8.2 晨4:31完稿于家中南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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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

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局部之一

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局部之二

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局部之三

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局部之四

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局部之五

周臣《再望一眼妻與舍》局部之六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局部之一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局部之二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局部之三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局部之四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局部之五

華冠《東村先生納涼圖》局部之六

曾鯨《流觴曲水蘭亭圖》

曾鯨《流觴曲水蘭亭圖》局部之一

曾鯨《流觴曲水蘭亭圖》局部之二

曾鯨《流觴曲水蘭亭圖》局部之三

曾鯨《流觴曲水蘭亭圖》局部之四

曾鯨《流觴曲水蘭亭圖》局部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