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佚名 耕獲圖
傳 元代程棨摹樓璹《耕織圖》 美國 賽克勒美術館藏
傳 元代程棨摹樓璹《耕織圖》 美國 賽克勒美術館藏
清 焦秉貞 耕織圖
“男耕女織”作為勞動的社會分工，并與男女性別結合起來，反映中國農業(yè)文明中最為基層的家庭關系，以及勞動的體力強度和具體勞動之間的聯(lián)系，同時，還與傳統(tǒng)的男主外、女主內有關。因此，“男耕女織”就成了中國農業(yè)文明中最具代表性的表述，反映了數以千年的農耕文明的發(fā)展和歷史積淀，這也是社會和諧穩(wěn)定、安居樂業(yè)的一種象征。人們只有在男耕女織的祥和環(huán)境中，才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才能感受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常。而這種幸福的意義顯然超出了一般享樂的范圍，是以勞作的辛勞與汗水作為一種社會價值觀，通過社會的共識而傳導到基層，使之形成代代相傳的文化傳統(tǒng)——以勞動為榮；摒棄好逸惡勞。所以，“天子親耕”“后妃親蠶”的表率和示范，就是確立這種社會價值觀的導向。
“男耕女織”作為有著數千年文化傳統(tǒng)的表述，反映了中國文化在發(fā)展過程中所形成的這樣一種特別的社會關系。“男耕女織天下平，千古萬古無戰(zhàn)爭?！保ㄔに_都剌《過居庸關》）雖然，這一表述簡單明了，可內涵卻十分豐富?！澳懈?，不奪其時?！保ㄋ巍ち_泌《路史·后紀十二·夏后氏》）；“男耕女織，家法嚴整”（清·陳康祺《郎潛紀聞》），如此等等，都是建構在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根基之上。
而在藝術的表現(xiàn)中，盡管從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器開始就有相關的表現(xiàn)，然而，只有到了漢代才比較健全的顯現(xiàn)出了“男耕女織”的社會分工與勞動狀態(tài)。在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到了宋代出現(xiàn)了與“男耕女織”相關的《耕織圖》，并在此后形成了一種體系化的歷史發(fā)展。以重農桑著稱的宋高宗趙構受近臣推薦，看到了浙江臨安的縣令樓璹所繪的一套《耕織圖詩》，“知稼穡之艱難，念民生之不易”，大加贊賞之余令朝野傳誦。樓璹（1090-1162），字璹玉，一字國器，累官至朝議大夫。紹興三年（1133），璹任于潛（臨安）令。記載中的他以勸課農桑為先務，而善繪事的縣令“篤意民事，慨念農夫蠶婦之作苦，究訪始末，為耕、織二圖。耕，自浸種以至入倉，凡二十一事；織，自浴蠶以至剪帛，凡二十四事。事為之圖，系以五言詩一章，章八句。”（宋樓鑰《攻媿集》）傳說中的樓璹為了畫《耕織圖》而跑遍縣衙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和村莊，深入到農人之中，觀察種田、植桑、織帛，這才得以畫出令高宗贊嘆的表現(xiàn)江南地區(qū)耕作與蠶織的系列畫面。
摹樓璹《耕織圖》
一般而論，這就是歷史上最早的《耕織圖》。因為受到帝王的推崇，樓璹所繪被歷代臨摹、傳刻，其中的重要的刻本有：南宋嘉定樓氏孫樓洪、樓深臨摹刻石（已失散）、南宋樓洪刻本（已失傳）、元人程棨摹刻本（現(xiàn)存美國華盛頓弗利爾美術館）、明天順宋宗魯仿宋摹刻本（已失傳）、明末毛氏汲古閣《于潛令樓公進耕織二圖詩》影宋抄本（現(xiàn)存河南省圖書館）、日本延寶四年（1676）狩野永納翻刻明天順本。
《耕織圖》作為中國繪畫中的一個特別的題材，反映了用圖像表現(xiàn)的方式來樹立尊重勞動的社會風尚，鼓勵農耕，使得社會在崇尚勞動的基礎上推動社會的發(fā)展。因此，《耕織圖》的社會意義顯然就超于繪畫之上；它與社會聯(lián)系到一起的整體關系，也表現(xiàn)出了人們對于太平盛世的一種追求和期盼?；谏鐣陌l(fā)展和需要，《耕織圖》在宋以后的歷史發(fā)展中代代相傳，形成了一種與社會發(fā)展相關的繪畫傳統(tǒng)。這種繪畫的傳統(tǒng)并不是在文人藝術框架范圍內的那種無關乎社會的閑逸狀態(tài)，是在文人畫歷史發(fā)展軌道之外的另一種方式的存在。
《耕織圖》和社會發(fā)展主流的關系，是宋以后歷代帝王在社會管理體制中推動農耕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是推動農耕的一種方法，當然，它也和人民的生計緊密相連。因此，用《耕織圖》的方式來喚醒人們對農耕的重視，以此來普及耕織的一些技術，表現(xiàn)出了帝王統(tǒng)治中推動農耕的積極作為。而這種《耕織圖》所表現(xiàn)出的教化民眾、勸課農桑的意義，實際上在歷史上并不顯著，因為這種圖像很難傳到民眾之中。可是，在各層級的官員中，《耕織圖》就成為一種重視耕織的警示。
清 焦秉貞 耕織圖
清 焦秉貞 耕織圖
康熙三十五年刊刻發(fā)行的《康熙御制耕織圖》 朱印刊本(璽為朱印)
在清代，《耕織圖》進入到空前的繁榮期，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都對《耕織圖》情有獨鐘?？滴跄觊g，內府按照皇帝欽定而重新繪、刻樓璹本，名《御制耕織圖詩》，使原本普通的縣令所繪變成了皇家版本，從而將《耕織圖》抬升到一個至高的層面?？滴醵四辏?689）圣祖南巡，“江南人士出其藏書進獻者甚多，內有陳旉《農書》、秦觀《蠶書》、于潛公《耕織二圖詩》，三書皆宋版也?！保ㄇ濉とf作霖《農書》識語）康熙帝在觀覽后感恤農夫、織女苦寒勞作，“至深且切”，遂命宮廷畫師焦秉貞，以樓公《耕織圖詩》為藍本，重新繪制。農桑之務，各二十三圖，自始迄終，咸備情狀。除保留樓氏五言詩外，康熙帝又依圖各題七言絕句一首，頌詠田家之勤之苦?？滴跞迥辏?696），帝復命鏤板流傳，用以示子孫臣庶。
顯然，發(fā)展到清代的《耕織圖》，已經不是一般圖像的描繪，所表現(xiàn)出來的從宋以來的文化傳統(tǒng)，通過圖像的不斷描摹、復刻，使得《耕織圖》在一種具有符號化的傳承中，用表現(xiàn)耕織的一些畫面敘述農耕與紡織的一些具體的勞作過程，呈現(xiàn)出像連環(huán)畫那樣的教化功能。而這種像科普讀物一樣圖文，讓人們了解到耕織的技術與過程，并通過圖像來傳承，使得“圖繪以盡其狀，詩歌以盡其情”這樣一種表現(xiàn)，超越了審美的意義。無疑，《耕織圖》已經不是純純美的追求，而是有著實用的功用化的訴求。在“成教化，助人倫”的傳統(tǒng)發(fā)展中，把一種具有普遍性的價值觀轉移到社會共識中的“男耕女織”，并落實到具體的《耕織圖》，應該說是一種特別的文化創(chuàng)造。
清 陳枚 《耕織圖》
肇始于宋代樓氏《耕織圖詩》，經宋、元、明的發(fā)展至清康熙而達到高峰。其間每一個時代對于《耕織圖》都顯現(xiàn)出了與時代的關系，而相關的還有很多的歷史典故，也關系到一些具體的畫家，如受命畫《御制耕織圖詩》的畫師焦秉貞，為是供奉內廷的名家。山東濟寧人焦秉貞，字爾正，官欽天監(jiān)五官正。為傳教士湯若望門生，精天文歷算，擅繪人物、山水、樓亭，其畫參酌西洋法，度量陰陽，明暗有別。著錄中記載的《耕織圖》，在筆墨點綴間能看到農桑勞作之工序，耕織使用之器具，相應的有水鄉(xiāng)柳溪桑陌之景，而農人、村婦、小兒也是各具情態(tài)。這些不同版本的《耕織圖》的社會影響，通過帝王的推動，讓人們看到了《耕織圖》所內含的國泰民安的意蘊。
因此，在今天所能看到的歌頌勞動的歷史圖像中，從漢代以來表現(xiàn)耕織的農耕文明的傳統(tǒng)，進入到《耕織圖》的時代，是一種有序化的發(fā)展，體系化的推進。這種文化上的流傳有序，在中國繪畫史上屬于特別的現(xiàn)象?！陡棃D》就像中國山水畫、花鳥畫的發(fā)展一樣，形成了自己的系統(tǒng)，只不過《耕織圖》的歷史發(fā)展不僅僅是在繪畫的領域，而是在更寬泛的社會層面。所以，研究與勞動相關的繪畫創(chuàng)作，就不能離開《耕織圖》，更不能離開與《耕織圖》相關的時代訴求。
清 冷枚 《耕織圖》
乾隆三十四年勒石拓本“耕織圖” ，據元代程棨本耕織圖翻刻
清乾隆刊刻發(fā)行的“耕織圖” 朱藍套印本（此本由康熙三十五年御制本縮?。?/p>
狩野永納刊本《耕織圖》 美國國會圖書館藏
（未完待讀）
The End
【陳履生博物館群
臨時閉館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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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履生博物館群
2022年3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