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 游
——朱天杰的山水文氣
賀疆
畫作是畫家的心印。
朱天杰的山水充滿文人氣息,是他個人氣質的物化外相,也是我手寫我心的自然流露。在浮躁當下,人們在追尋詩意和遠方的時候,他的山水恰恰凸顯了山水臥游的本性。
魏晉時期以降,作為時人欣賞山水畫作并得以騁懷悟道的方式,臥游,成為中國藝術史與美學史的一個重要命題。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雖不能至,心向往之,是謂之臥游。宗炳在《畫山水序》中如此描述臥游的美妙:“于是閑居理氣,拂觴鳴琴,披圖幽對,坐究四荒,不違天勵之藂,獨應無人之野……”。自文人畫確立以來,幾乎與山水畫等同。原因無他,蓋因山水的蘊藉的哲學思想與文人精神最為契合。是也。雖然臥游是特定歷史時期的一種現(xiàn)象,但其內(nèi)涵的山水哲學至今仍有其積極意義和美學價值。
那么臥游的本性是什么?
“云中錫、溪頭釣、澗邊琴。此生著幾兩屐,誰識臥游心?”納蘭詞如此闡述臥游心,臥游心是什么心境,他沒有明確定義,但答案卻呼之欲出。元·倪瓚也曾賦詩:“一畦杞菊為供具,滿壁江山入臥游。”管窺之妙,在于內(nèi)心的乾坤宇域的宏闊和天地自然人的微妙。臥游之美,在于畫面的營造的安靜氛圍與觀者思想的優(yōu)游,以及與繪者的氣息互動。只有臥游以來,臥游的主導者是畫前的觀者。而實際上,臥游的主導者不僅僅是觀者,更是繪者。山水也并非是真山真水,而是繪者心里的理想化山水,其筆下的山水更多地賦予了繪者的心境、情緒、態(tài)度、境界以及瞬時的悟得。而觀者在觀看畫作時,才會不知不覺地進入繪者設定的情境,從而與觀者內(nèi)心契合,并衍生出種種解讀與體驗。因此,朱天杰的山水畫作是臥游的山水,是他作為一個文人的心靈臥游之旅。
朱天杰的山水,形制構圖是一大特色,不規(guī)則的形制,是繪者不拘泥成法的態(tài)度,營造透出一孔一窗觀世界的意味,暗示出管窺之意。由一斑而及全豹,一眼就是世界,全賴內(nèi)心一片乾坤。最大程度地彰顯出內(nèi)觀與外觀的互證,一份哲思一起筆就奠定了基調(diào)。
作為文人的朱天杰,家學淵源,自幼對傳統(tǒng)繪畫就深諳心中。但他骨子里又有一份創(chuàng)新的因子,于是他的繪畫里又吸納了很多西畫的元素。東西技法統(tǒng)御于尺幅之內(nèi),卻點墨運筆轉捩極富張力。常常不經(jīng)意處淡淡一筆,耐人尋味。觀其畫作,構圖奇、散點的透視、油畫的筆觸,但材質是國畫的、功力是傳統(tǒng)的,更重要的是基調(diào)是東方的,畫作傳達出的氣息是文人的。雅靜、幽遠,是朱天杰山水畫作的突出氣質,反映出他在創(chuàng)作時的內(nèi)心世界。蘇利文說,文人畫的筆墨“往往是未受外界干擾的真誠之心的表現(xiàn)”。這份真誠之心,于朱天杰而言,是對自然的由衷的熱愛與欣賞,是他心中山水的寫照。
畫中之山水,猶文中之散體。散體之境在于形散而神不散。同樣,山水佳構在于形異而質同。朱天杰的山水,色彩灑脫,用筆頓挫,簡闊疏朗與粗墨勾勒相間,山體山勢的嶙嶙逶迤與江河溪水的寥落就這樣施施然鋪展開去。以文人之雅意,澆胸中之塊壘。一山一水、一石一木,皆是學問。用墨設色、布局運筆,全賴氣骨。不刻意求工,但彰山水之氣。不泥古設色,但至色澤豐潤。不追皴擦厚重,但求沖淡平和。端得是畫同其人,誠不我欺。
山水畫家最突破不了的是在藝術上追求自然。而朱天杰恰恰反其道而行之,他把山水畫變成了自然。這份自然是他的自然心,是他的文人的平和氣質。其筆下山水,不囿于“象”,屬于自然再造。脫離慣性規(guī)律的山水造型,畫意不畫形,反而接近了中國畫筆墨藝術的本質。源于活生生的山川地理,經(jīng)過他的生命體驗的浸潤后,宏宇豪邁的情懷與清淡寧靜的性格就這樣騰遷著他的筆墨。品讀其山水,總生出溪山雖好,清興悠遠的感慨。筆下山水,終究是心中有丘壑。
臥游的本性,是山水在內(nèi)心的投影。讀朱天杰的山水藝術,不由得想起宋代禪宗青原行思法師說的參禪三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水。
于北京
2016-10-11
朱天杰,1953年生于徐州,祖籍浙江湖州。書香門弟,自幼受家風影響喜詩文書畫。徐州美協(xié)主席,江蘇省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徐州師范大學美術系兼職教授,李可染藝術館藝委會委員,徐州大風書畫研究院副院長。
朱天杰山水作品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