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6/1 9:02:24 來源:中國當代藝術網
石峰《自畫像》紙上水彩 23.8×18.5cm 2020年
在石峰的寫生水彩畫中,常見一些在畫畫的人物,或隱或顯在風景當中。
你在看風景畫,畫風景的人在看風景,畫在畫風景的人在看著畫風景的人。沿著這條視覺線索,你看到畫家之眼是肉身在場的繪畫世界。這種繪畫不是刻意為之的“擺拍”,也不可能是寫實現實的“抄寫”,它是此在描述:拋入存在的活的現場,那種穿梭往返于往昔與現在之間的視覺。我們看到那雙雙曾在觀看之眼,那種娓娓道來的生活筆跡,就像詩人所講的,我抓住了可塑的日子。
這是一種觀念,那種真實親和的觀看。石峰就在那兒看你畫你,那些哥兒們。這種觀看沒有過分發力,不是那種占有欲的凝視,更不是理念先行的東西,而是那種以柔軟的筆觸,著淺淡的顏色,用溫暖的心力,帶出纏繞線條看你畫你。朋友之間的關懷,如畫中風景沐浴陽光,卻相忘于光源。
石峰的名字冷峻,但他的性格里卻富有溫情,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和力,大家喜歡和他在一起,都是最愛的朋友,而且是且行且珍惜的友情。對于畫畫這個事兒,石峰也如同朋友那樣對待藝術,把自然當作朋友,敬重自然描述自然。這世界觀,中國畫論亦有類似云云,如畫竹要成為竹之友,畫梅則如愛人如此等等,畫家把自然物象當作朋友,充滿了深情厚誼,那種即物即畫的藝術觀念。
一畫十多年!石峰和他的畫友們這期間來來往往無數次于旅順太陽溝,無比熟悉這兒的每一建筑、每一條街道、每一棵樹,甚至每一只貓狗,這些都在畫家的眼里閃現并內存,在其筆下流變生成。一如畫家所講:“旅順太陽溝的獨特性在一次次的寫生中顯得魅力無限,而且每一次的感受都是不同的,即使是每次面對相同的景色,它的百年時光的積淀,各種獨特的建筑與數百種植被間的相互交映,在不同季節,不同時間中散發出讓人心靈悸動的生動氣息。小動物與鳥兒儼然已是這里的主宰,而為數不多的居民似乎也只是這里的過客。我們這些外來的畫者只是這里一切的見證者?!?
這正是冥冥之中,畫家對寫生一往情深之內在動力,年年月月將“速寫”積累成“慢寫”,將割舍不斷的情結轉化為“深度寫生”。這與現在流行的只要寫生就行的風氣不同,或只停留在形式化的套路不同。其實在作畫時,畫家的心理狀態對于繪畫過程的作用是非常十分重要的。我們如何去理解畫家,理解他的藝術呢?顯然畫作是記憶和想象的沉淀物,一切可以想象的東西本質上都是記憶里的東西。對于畫家而言,畫作是要尋求理解的,是理解過程的一個部分,在某些情形才得到有效表達。這個過程是非常有滿足感的,如果其意圖給人帶來理解,而且在其過程中逐漸實現和豐富,即“深刻的同情”的創造性參與的理解,就會有一種“在家”的感覺。
看石峰畫畫輕松自如,表達松弛坦蕩,其實這種狀態不是什么時候都可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在他能畫的時候才畫,從他自己那里出發去畫,通過涂抹勾描染洗,達到畫面材料感覺。這種感覺會打動我們,我們能夠在這些事物把自己推向并接觸我們的范圍內與其溝通。從身體通向感知物,通向深度延伸到表面。
水彩畫有一種特有的經久不衰的魅力。有一種特別的經驗告訴我們,無論哪個時代,藝術家如何聲名顯赫,那些用油彩的,石料的甚至金屬的作品總會有一種“過時”的感覺,而其水彩或手稿卻依然如此那般鮮活,就好像剛剛畫完的那個樣子?;蚴且驗?,水彩或手稿屬于藝術最原初最鮮活的意圖,這是過分講究的“成品”所無法達到的東西。用一張紙承載一段難以言喻的感覺,是最具有繪畫本質特征的藝術形態,它看起來親切親近,我們有可能感受到畫者的氣質氣息:紛然疊加,寥寥蹤跡,蜿蜿蜒蜒,浩蕩攢動的節奏。當然,唯有當我們的內在節奏與在世界中之節奏共振,我們才被世界穿越。
石峰在“兩個朋友”之間做維護:一個在于自然之間,一個在于朋友之間。他的藝術以一種樸素表達和一種親切感受平和地展現在人們面前,維護著閱讀從被動到主動的平衡。藝術歸根到底還是尋求理解人,能夠理解一個時代的人,也就能理解另一時代的人,而且希望理解另一時代的人。
(文/蔡楓,中國美術學院博士,中國美術學院博士生導師、版畫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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